“报告!刺客带到。”两名持枪的士兵敬了个礼一左一右闪开。东府这座客厅足有四百年历史,建于明代中叶我家祖上最为显赫的时期,厅堂十分气派高大,人要仰起脸来才能看到头顶彩绘的梁柁,门外的廊子足有一丈多宽。沈放架着双拐有些吃力地走进来,暮春时节南国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屋子里又闷又热,预示着一场暴雨快到了,宽敞的客厅里逐渐暗下来。岑有田上下打量一下仍看不清他长相:“你是做什么的。”
“敝人是藤县城里鸿运楼的老板。”
“为什么行凶杀人?”
“这实在冤枉,我没杀人,说了多少遍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没杀人到双豆塘干什么?”
“我去看朋友回来路过。”
“到哪儿看朋友。”
“岭咀。”
“看朋友还要带枪?”
“这个年月不太平嘛。”
“那你上马车做什么。”
“好奇呀。荒郊野外哪儿来这么好的车,换了你奇怪不奇怪?”
沈放知道这驾马车是陆荣廷家的,官府不查个水落石出断不敢结案,只要咬紧牙关不招供,就不会立刻要自己的命,时间长了也许还有逃跑的机会,所以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这套词这两天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遍,如今不管岑有田怎么问是对答如流,好像个泼皮无赖一样同他戏耍,不但不怕甚至有几分得意。
岑有田什么有用的也问不出来只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他皱了下眉吩咐一声“打开窗户”,两个士兵连忙过来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四扇格窗统统打开,客厅里一下亮起来。岑有田定睛一看厌恶地说:“这不是沈放吗?
“你认得他?”李树安忙问。
“他是个光棍,几年前带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外甥女——叫阿芳的——来到容县,一直在青衣巷做生意。”
樊田和李树安不禁对望了一眼,青衣巷两个人虽然没去过,可也知道那里所谓生意人都是同黑道有瓜葛的。
岑有田冷笑一声:“一年不见什么时候发财啦?我当年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什么不知道,鸿运楼那可是藤县数一数二的酒楼,就凭你眨眼功夫挣下这么大家产这其中一定有奥妙,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沈放没想到岑有田突然问这个毫无思想准备,一下卡了壳。
“怎么,心虚了?”
“心虚什么?我问心无愧。我认识个朋友也就是泛泛之交,十几年前他有难处我帮了一把——也就是举手之劳。去年在青衣巷巧了又见着他,我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富甲一方的财主,他看我离乡背井过得不好陪我回藤县,死活送我一处买卖说是要报恩,这叫‘好人有好报’,我这鸿运楼得来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在青衣巷里头买赃卖赃还说是好人,真是恬不知耻。岑有田厌恶地打断他:“行了,你说的鬼才相信。”
“既然不相信来回来去问我干什么。”
沈放嘟囔一句索性闭上眼睛任你说什么再也不开口了,岑有田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没办法,两个人就这样僵在那里。
这两天每次问案樊田都来旁听。同治年间他就辅佐老爷治理州县做过多年刑名师爷,问案断案称得上是高手,像这种死不认罪的见得多了。他一言不发观察着沈放每一个肢体动作和脸上的每一样表情,揣摩他的心理,默默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知道再硬的汉子心里也有柔弱的地方,只要找到它就有可能攻破他的心防,这个突破口终于被他敏锐地发现了,
“岑团总,”樊田客气地说,“给他搬把椅子吧我想同他讲几句。”
这两天沈放早就注意到樊田了,不单各位军爷,就连陆荣廷女儿对他也不敢怠慢,出入都要站起来迎送。这究竟是什么人呢?沈放再次端详一下对方还是猜不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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