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婷如同泥胎木塑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圈椅上,昨天就在这儿,陆方晓像棵惨遭砍伐的树晃两晃,终究挣扎不过心有不甘地躺下了。她吓得撕心裂肺一般哭喊,听着动静听差的慌忙冲进来,二话不说抬起就跑,蓝玉婷被拦在小院门口,心却随着丈夫去了。三间上房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失魂落魄。
自从被关在这儿蓝玉婷的心就没安宁过,半夜里莫名的恐惧时常会突然袭来,吓得她连忙把丈夫摇醒,流着眼泪不停地述说方才的噩梦,要不是有陆方晓在身边她早就崩溃了。如今这棵大树突然一倒蓝玉婷顿时乱了分寸,从下午等到深夜,由深夜又盼到天明,始终不见丈夫回来。是生是死没人告诉她,困在院子里又出不去,蓝玉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人在恐惧不安的时候总会往坏处想,种种不祥的猜测接二连三地往脑子里钻,眼看一天一夜过去依然泥牛入海无消息,“看来他人没了,真没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唯有无尽的悲哀。
窗外雨慢慢停了,院子里湿漉漉的,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慢慢落下来,蓝玉婷噙着眼泪望着它在空中身不由己地飘飘荡荡,最终一头扎进泥水里再也不动了。
“落叶归根,它也算是回家了。”蓝玉婷喃喃地自言自语,苦笑了一下,从胸前摘下玉坠放在掌心抚摩端详。可怜我不知道家在哪里,父母是谁,从小跟着戏班四处飘泊,直到遇见方晓才有了依靠,谁会想到这座靠山轰一下就倒了撇下我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究竟我还有没有亲人,如今他们又在哪里,也许只有这尊观音知道蓝玉婷心如刀绞渐渐地泪眼模糊。她依稀能想起母亲一头栽倒在梅庵门前的情景——这是童年留给她的唯一记忆——现如今又轮到自己在肇庆陷入绝境,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我“落叶归根”吧。蓝玉婷万念皆灰惨笑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走回卧房和衣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门咿呀响了一声,“他回来了!”蓝玉婷侧耳一听慌忙爬起来,三脚两步赶出去,果然是丈夫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方晓!”蓝玉婷又惊又喜晃如两世为人,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再不肯松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哽咽着说,“你吓死我了。”
陆方晓深情地抚摩着蓝玉婷轻轻拍两下:“这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听丈夫简单讲述了一遍蓝玉婷喜出望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么说外面不是陆荣廷的人?”
“当然,是岑春煊的朋友。”
岑春煊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连陆荣廷也要敬他三分,有他庇护自然是平安无事了。蓝玉婷方才彻底放下心来,满脸的愁云不知了去向,高兴得面颊微红眼角依稀闪着泪光。
陆方晓见到玉婷兴奋的样子颇为宽慰,他心疼这个女人,尽管对曹由之仍然将信将疑,却不忍将内心的忧虑说出来再次引起她不安。
陆方晓把蓝玉婷的身子轻轻推开,笑着说:“都快中午了吧,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我还真饿了,你去问问前头有什么现成的饭食吗?”
“我这就去。”蓝玉婷登一下站起来。
不大功夫,一个半大男孩出现在门口,臂弯里挽着个六角食盒,鸡翅木的材质,雕刻精美,黄铜包边上下三层,想来有点分量,他咬着嘴唇显得略有些吃力。
“吃什么?”蓝玉婷兴致勃勃地问。
男孩也不理她只顾掀开食盒一样一样端出来,稀的有韭花酱c芝麻酱c甜面酱c辣椒酱c芥辣酱c腐c香豆酱和卤虾油;干的有胡萝卜c酸黄瓜c泡椒丝c苏子叶,香菜c青葱和糖醋蒜,此外还有一碟椒盐面。十几个小碟子看上去五颜六色却都冷冰冰,没有一样是可以充饥果腹的,蓝玉婷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吃这个?”
孩子半张嘴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好啦。”陆方晓朝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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