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咬舌自尽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忽然见到了母亲。记得母亲临终前曾温声嘱咐过自己,不要报仇,父亲毕竟是罪有应得。
若不是舅舅苦苦相逼,母亲也不会舍得丢下自己。她向来熟读女戒,哪怕父亲做了天大的错事,她都做不出背弃父亲之事。
是呀,母亲是让自己好好活着的,他怎么就忘了吧
最后一丝意识也消散在了天地间。
文宣帝看着这个颇有骨气的刺客,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挥手让侍卫将他拖下去埋了。
为父母报仇,不惜性命,是大孝;
可是非不分,枉顾君上,是大罪。
若不是出了他父亲那档子事,这个孩子长大以后想必也会是个栋梁之才。
李斯年的父亲便是当初强抢沈念师弟江清明之妻的好色之徒,仗着自己有个做知府的姐夫,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实为祸害,却没成想那一次却踢到铁板上了。
江清明高中秀才返乡之后,发现妻子被强抢,老父老母也不堪折辱上吊自杀,一纸状书将李斯年的父亲告到了即将返京的周言彬手上。
周言彬素来正直不阿,一向看不上这种无赖之人,况且还害死了两条性命。还未得到文宣帝御笔朱批便将那无赖砍了头。
等到文宣帝接到奏报之时,那厮已性命不保。
况且也确是恶贯满盈之人,文宣帝也就没说什么,默认了周言彬的做法。没想到那作恶之人竟生出了个赤子之心的孝顺儿子,千里迢迢,不惜扮作女子,刺杀君主。
可恨之人也当有可怜之处。
就在文宣帝默默感慨之时,太医院院判总算姗姗来迟。
先前已经有几个坐堂大夫给沈念做了点紧急处理,总算是把血止住了。可医术到底不比国手,沈念尚出于昏迷之中,且高烧不退。
院判是个年纪颇大的徐姓老者,一路匆忙疾行,脸上尚有薄汗,就被文秀秀一把抓到沈念床前,问怎样给他止烧。
徐院判一阵望闻问切,又看了沈念的伤口,缓缓开口:
"公主不必忧心,那些大夫们救治还算及时,总算是能保住状元郎的性命的。现下昏迷不止是因为药物原因,我再给他开点退烧的药,想必就没什么大碍了。"
老院判发现沈念虽是个读书人,可体质却是不弱。
寻常人若受了这么一剑,都轻易无法将血止住,沈念却很快便止了血,奇哉。
转身一看,文秀秀似乎仍面带忧色,忍不住劝她道:
"公主殿下无需忧心,这状元郎的身子骨结实的很,倒比那些武夫都不差许多,此番定然不会有事的,且放心便是。"
文秀秀哪里能放得下心呢?沈念一日不康复醒来,她这心就要一日日地揪着。
只是现下连太医院首席院判都言之凿凿的说沈念有事,她也不好过于忧心。只起身朝徐院判深深一鞠,十分感激:
"若此次沈念能够清醒过来,全仰仗院判的大恩大德,我便代他先谢谢您了。"
老院判吓得差点摔着,连连向文秀秀行礼:
"哪敢受公主如此大礼?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其实,通常太医院给人看诊之时,是不会将话说的这么肯定得,就怕事情有个什么万一。只是老院判看文秀秀哭的着实可怜,这才给交了底。
徐院判见沈念已没什么大碍,只等明天药效过了清醒即可,就准备离开。
突然又想到什么,便身旁伺候的霜华交代:
"对了,夜里需安排一名宫女每隔一个时辰给沈公子擦一下背,且轻易不可触碰到伤口,不然恐怕没那么容易将热发去。"
说完便行礼退下了。
屋里又只剩文秀秀和几个宫女。她想了想,还是小声说道:
"晚上你们不必伺候了,这里有我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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