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砸用尽了林思念平生的力气,半旧的木窗应声而破, 木屑四溅开来, 划破了林思念的脸颊。她却顾不得擦干脸上的血迹,只趴在窗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空气凛冽,刺得肺部针扎似的疼。她掀开灼痛的眼皮望去, 视线跟蒙了一层血雾似的模糊,隐约只见画舫停在河中央,前后离岸都有几十丈远。滔天的火光下,结着薄冰的河水深不见底, 如同一张幽黑的巨口蚕食着她最后的希望。
而此时, 二楼的大火已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浓烟冲天而起, 再等下去, 她和母亲都会被活活烧死在这。
林思念用袖子捂住口鼻, 憋住一口气朝窗边的角落跌跌撞撞走去。角落里的林夫人虽未被烧伤, 但也已被呛得半昏迷了过去, 口中还在喃喃念着林思念的乳名。
林思念蹲下身,扯下母亲眼上的黑布条, 又伸手去解她手脚上的粗绳。
好不容易解开脚上的绳子, 灼热的火舌已舔上了林思念的背脊,像是要从她身上硬生生地剐下一层皮似的。
林思念闷哼一声,用牙齿去咬母亲手上的绳子了,直到嘴里都泛出血腥味,绳结才终于松开。
她扶起母亲往窗外送,喊道:“娘,阿娘!这里要被烧垮了,你快跳下去!”
“不,霏霏,你先走!”
林夫人话音未落,画舫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爆裂的轰鸣声,震得梁上的火炭簌簌落下,想必是楼下藏了火药酒坛之类的易燃物,被溅落的火星点燃了。
林思念一惊,哭道:“阿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话还未说完,她便忽的瞪大了眼。
二楼的房梁被烧断,熊熊燃烧的木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林夫人大叫一声,转过身将林思念死死地护在了身下。
“阿娘——!”
林夫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哼一声,被断裂的木块砸得喷出一口鲜血。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之刻,她摒弃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柔弱,以肉身做盾,将女儿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羸弱的身躯下。
林思念毫发无伤,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身上的衣物瞬间被点燃,头发上也燃起了高高的火苗。
林夫人本来已被砸昏了过去,却又被生生痛醒,她被烧得睁不开眼,只能用暗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嗓音哭喊女儿的名字:“霏霏,霏霏!”
一声一声,令人肝肠寸断。
林思念拼命去拍打母亲背上的火苗,将她往窗外送,撕心裂肺地喊道:“阿娘你用把劲啊,跳下去!跳到水里就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林夫人平静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被灼伤的焦臭味,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哑声道:“霏霏,阿娘没力气了,动不了了你走罢,快走快走,不要看我,不要管我”
“走得了的!”林思念拼了命地将母亲往窗口送:“我抱你跳下去!”
“霏霏,阿娘爱你”林夫人已经意识不清了,却仍张开双臂,在熊熊烈焰中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为女儿撑起一小片安全的空间。
林夫人染血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个并不好看的笑来:“唯庸”
她叫她丈夫的名字,似是叹息般说:“唯庸,你等等我,妾身这就来了。”
说罢,林夫人用烧得乌黑露骨的手死死掐住林思念的腰,将她整个人从狭窄的窗口顶了出去。
“啊啊啊——”
林思念哭喊着伸出手,却只来得及触碰到母亲一片燃烧的衣角。她的身体从空中急速坠落,砸破冰层,沉入冷得刺骨的河水中。
她几欲昏厥,冻得人事不省,随着暗流沉浮了半响,才呛咳出一串水泡,拼命扑腾着手脚浮上水面。
河面虽结了冰,看上去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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