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崂诗
泰和五十六年孟夏时节蝉鸣聒噪,室外炎热。
兵部尚书张崂诗安坐屋内在四角冰盆带来的凉意中拿草茎逗弄笼中鹦鹉要赚它说句吉利话。
鹦鹉尚未开口,外面管事儿却说话了“老爷,东府张翠穆又来了您是见还是不见?”
这张翠穆与张崂诗系出同族,乃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一门远亲子侄。只是十年前木兰围猎允正帝为场中狗熊所惊,这张翠穆恰是当时拱卫的士兵c年轻英勇拔刀便上入了允正帝圣目。当时允正帝便问了他姓名,又考校他兵书见对答如流不禁大为称许。
人都道这张翠穆要高升,张崂诗也是那会儿跟他续起这门亲来,谁知自那而后再没了动静。然而张翠穆却一心等着皇上重用,这二年更是频频跑到他门上来,扰得张崂诗不胜其烦。
此刻见管事儿报说这张翠穆又来了。
张崂诗一个头两个大难得一个休沐日不想坏了心情,摆手不耐烦道:“去去去,就说我午休睡下了打发他走。”
话音未落,就听张翠穆隔窗冷笑道:“叔叔好尊贵,不必打发,侄儿这便走了。”
张崂诗反倒不好就让他走,趿拉着鞋晃出来,笑道:“天干物燥,人这脾气也坏。我原是要歇下的,倒不是有意不见你”
张翠穆有事相求,自然也就坡下驴,入得清凉的屋子里,摘了帽子舒坦地喘了口气,笑道:“到底是叔叔这屋子里舒服。听说前两日,皇上又留您用膳了?怕不是为了九门提督的缺儿?”他尚不到三十岁,猛虎般的双眸一瞪,看起来精神极了。
张崂诗已是垂垂老矣,只敷衍笑道:“就是吃顿饭,九门提督这事儿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他从前是从九门提督任上发迹的,一做二十年,水磨功夫做的细,慢慢才做了这兵部尚书。
张翠穆笑道:“侄儿也不是盯着这九门提督的位子自知没到那个份儿上。只是叔叔到底是时常在皇上跟前儿的人。皇上贵人事多,这么十来年下来,只怕早把侄儿给忘了。侄儿也不求别的,只求叔叔能在皇上跟前儿提提侄儿的名字,能有个正经差事儿,也为咱们张家立功业。”
“我如何不曾提过?提过你许多遍,只皇上另有打算罢了。”
“是何打算?”张翠穆虽然问着,却并不信张崂诗的话,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却不好撕开面皮。
张崂诗吐了口气,只拿老话教他,道:“朝廷上的事儿,岂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皇上是皇上,跟底下的官员不一样,看得是天下,看得是全局全局,你懂么?”
张翠穆心不在焉应着,只道这趟又是白来,还吃一顿教训,心里窝火极了。一时出了这兵部尚书府,没忍住就往那石狮子上踹了两脚。
那厢张崂诗望着张翠穆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却是在这炎热的夏日,想起从前的一个冬夜来。
那是泰和七年的冬夜。
他那时候还年轻,就像如今的张翠穆一般,浑身使不完的力气,磨不尽的精神。半夜三更家仆一叫,他立时便起了,肩负着九门提督的重任,可万万不敢疏忽。
谁知倒不是京中出了事情,而是景渊帝永湛有召。
恰是风雪夜,他快马赶至禁宫,下马深一脚浅一脚往勤政殿赶。谁知苏公公却道皇上在毓庆宫。于是又折而往毓庆宫去。
一路上他不断猜测着,这深夜帝王急召是为了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到了毓庆宫殿内,他伏地请安,余光中只见皇帝似乎是斜靠在案后榻上c手中把玩着什么。
“夜深雪重,辛苦虎臣你走这一趟。”皇帝声音温和,语速舒缓,不似有急事。
他略松了口气。
“温一盏姜汤来,给虎臣暖暖身子。”皇帝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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