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世芳望得清清楚楚,有轿夫,有媒婆,有陪嫁丫头,一顶八抬殷红花轿摇呀摇,四角流苏晃啊晃,全份金灯执事鬼气森森,冷冷清清的唢呐声,吹得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世芳见这阵仗恍然大悟,这摆明是一家送阴婚的。这阴婚是贵族富户才结得起的阴缘,凡未婚男c女死亡,其父母必托“鬼媒”说亲,然后进行占卦,卜中得到允婚后,就各替鬼魂做冥衣,择个黄道吉日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就可以起灵了,举行合婚祭,将男c女并骨合葬。
好倒霉,怎碰得这么巧?
只见一条黑影飞跃而下,稳稳落到花轿顶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足以惊得一众人等纷纷仰首张望,这身形,这身手,舍李四其谁?
世芳没料到李四这么快就醒了,还未看清来者何人说劫就劫,当即要起身叫唤,却被人猛地捂住嘴巴。
“嘘!你这小子怎么当盯梢的,有肥肉到怎么不叫醒我们?”王二不知何时钻出来,伏在她的耳边沉声道。
王二是个瞎子,自然看不到眼前的情景,世芳气得直跺脚,一把甩开他的手,朝李四高呼,“大哥小心,那顶花轿是纸做的!”
说时迟那时快,整顶花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就像个瘪了的皮球迅速倒塌下去,李四黑衣蒙面,人又高大,霎时间无处借力,竟随之陷入那顶软绵绵的纸花轿里。
花轿里烛火莹莹,赫然端坐着一具纸人,颊如艳桃,面如白纸,唇上还贴着一张黄纸桃符。李四落到花轿里,刚好与它面面相贴,近在咫尺,对住那双笔墨涂上的黑色眼瞳,再如何胆大也吓得手里一抖,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世芳心急手快,瞬间擦亮早已备好的松火,绿莹莹的火光映得人的影子硕大无比,倒映在道路上张牙舞爪,好生可怕。
阴婚送嫁本就诸多避讳,人人心里有鬼,才挑在四更天天未拂晓,敲锣吹唢呐出嫁,如今半路突然杀出个阎罗王,眼看鬼影幢幢,似是牛头马面来替阎王抢妻,众人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媒婆丫鬟骇然四散,轿夫弃轿奔逃,敲锣人抱头鼠窜,有家丁犹疑片刻,似乎想回头与李四纠缠,但折返到半路,最后还是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一眨眼功夫,整条官道上就只剩下一顶破烂纸花轿,和满地废弃的金银纸元宝。王二是个睁眼瞎,看不见倒也不害怕,三两下跑到花轿前,把呆如木鸡的李四拖了出来。世芳迅速爬下山坡,跟在后头看个究竟。
“里面,里面有个死人,啊不对,里面有个纸人。”李四踉踉跄跄从轿子里逃出来,磕磕巴巴对王二说道。
王二伸手一摸,摸到那个纸人,随手将那纸人唇上的黄纸桃符揭下来,回头问世芳,“上面写的是什么?”
世芳见惯刀光剑影,不怕活人舞刀弄剑,对着阴森森的纸人却心有戚戚然,瞄了一眼答道,“是女人的生辰八字。”
王二皱眉沉思片刻,伸手去摸花轿已经烂得七七八八的架子,摸完又去摸那花轿里的座椅。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女人用的东西?”他又问。
“奇怪,还真的有支女人用的簪子。”世芳在座椅底下拾起一支玉石簪子,这簪子触感如羊脂滑腻,她立马知道是个好东西。
“啧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王二一把夺过来,拿在手上摸了又摸,随手把簪子揣进袖子里。
世芳倒也不计较,他拿便由他拿去,反正她总有法子从他身上取回去的。倒是她注意到那女人的八字,诞生于极阴的时辰,农历七月十四的生辰,依照古人的旧训,是要克死丈夫的。
谁人会稀罕这克夫的八字来配阴婚?除非这丈夫的八字也极硬。
“事情一目了然,”王二双手插在袖管里,不慌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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