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那么一整颗，一整颗得掉下来，越来越急，最后连贯在一起，在被褥上印上一圈又一圈的痕迹。

    “赤裳，金富贵，我害死人了。”

    那是怎么样催人的声音？似猫爪轻轻挠着心肝。

    “没事！杀敌寇是有功勋的！只是你第一次上战场不习惯而已！以后慢慢的就好了！”

    金富贵爽朗。

    “有一个与我初识的少年为我挡了一剑。”

    “当时他血淋淋的。”

    “好疼啊！血怎么捂也捂不住他就挡在我面前！就那么一会，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这个人了！”

    薛佑的背脊俞发颤抖。

    赤裳第一次看见他们家小姐这样的激动。

    当大家闺秀的小姐，举止优雅，波澜不惊。

    参军后的小姐，不拘小节，洒脱活泼。

    她的小姐，一直都如太阳，耀眼如斯。

    一直一直都很灿烂。

    这是他一次，真的，真的无法一人抵住天了。

    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笑意盈盈了。

    这是薛佑在这辈子第一次面对他人的死亡。

    痛！

    心钝痛得麻木，痛的快没有办法呼吸。

    薛佑就这样张着嘴，不断的喘气，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活下去。

    “薛佑。就是你再难过，也得憋住。”

    金富贵难得这样的正经。

    “蛮夷已经向我国俯首，以后他们便是附属于扶桑国的郡度了。”

    “皇上已经下旨，让军队班师回朝，承应封赏。”

    “将军也将你的英勇上表了前朝。皇上特许你面圣。”

    “不管你怎么心痛，愧疚，面对皇上不可失仪！”

    “否则，牵连全族！”

    那么严肃的，不掺任何玩笑的，令人窒息的话啊。

    “来啊！有种就诛我全族！我全族就我一个！有种他就杀啊！”

    极度的愤怒使薛佑一下子蹦起咆哮。。

    皇权，对现在的薛佑来说是一种刺激。

    他们安然坐享荣华富贵，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边疆有那么多，干干净净的少年，因为守卫他们的国土而死呢？

    就是知道。也不会在意的啊。

    薛佑的身体又渐渐得软了下去。瘫软在榻上。面部死死与被褥贴合。

    是他想岔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谁都是皇族的棋子而已。

    他又怎么会自以为是得觉得，他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摆脱控制呢？

    “赤裳，那套沾泥留着。”

    重新把头抬起来，薛佑又是那个薛佑。

    充满了自信，偶尔带了些痞气。

    “你要是想开了就笑一笑。你这样，俺不放心。”

    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金富贵反而更加担心。

    薛佑听从了，只是总觉得别扭。

    自己，好像不会笑了。

    用手指将嘴角撑开，薛佑终于露出了醒后的第一抹笑。

    可是只要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这笑真是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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