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掩上房门,隔绝了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子蘅奄奄地往案前而去,冷不防撞上一个凉凉的胸膛,她惊得一跳后跃。
嬴政薄薄地唇角往两边掠去,仿佛在笑。
“政儿?”子蘅捂着胸口吓了一跳,明明方才进门的时候房门是关起的,“你从哪里进来的?你来了过久了?”
嬴政没回答她,径自走过来伸手替她理了理方才因惊吓而几许散乱的发丝,道:“也没多久。”
子蘅任他把额前的发丝拂向脑后,看着他细长的手指离开微微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上次郿县一别,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但看他如今一别当初的自信气度,到口的话又被吞进了腹中。
嬴政低头看她一眼,径自拉着她来到案边,执起茶盏递给她,竟似能看穿她的心思般,道:“没事。”
子蘅顺手接过,茶盏的温度慰烫着手心,还是温的。
子蘅喝了一口这才发现案上铺着字帛,是她早上匆匆出门忘了收起的,本是空了一半的字帛旁此刻却落了满满的字,不似她的风格,亦不似赵国文字,是籀文(zh一u),不同于赵文字的形体端庄c用笔细腻,籀文接近正统的金文,比她写的更严谨。
满帛的字,他来了多久了?
“怎么弄湿了?”忽然瞧见他濡湿的袖口,子蘅搁下茶盏执起他衣袖,两截袖管俱都湿透了又像是被拧干的,留下了淡淡的折横,而案上那字帛上却滴水未沾。
嬴政从她手里扯下衣袖,无谓道:“不碍事。”手指敲击着几案,他仿佛看到了极好笑的笑话,薄薄的唇微抿:“果然还是这般。”
子蘅顺着他的目光狐疑望去,顿见自己那多了一横的“秦”字,不经心之下她又忘记了。
手指探出,从他眼皮底下抽了那字帛,子蘅挫败地懊恼。
嬴政淡淡笑意的眼望着她,顺势在案边跪坐了下来。
子蘅瞪他一眼:“我改便是。”
嬴政只笑不语,只扫来淡淡眸光,几分戏谑几分柔和。
子蘅一时呼吸微滞,被他看得极不自在,斥了句:“不敬”后扭过了头不去看他,那句不敬也随着她扭头的动作而少了大半的气势,变得十分没底气。
一时的沉默。
“政儿”子蘅终究回过头,低低喊他,去瞧他眉眼,浓眉俊目下是一张峻刻得分明的脸,即使跪坐着的身形依旧笔直而颀长,再不是那个矮他一头的小童。刹那的感慨一时填的心里满满的,莫大的秦国,是他的家,有父有母有亲族,他已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孩童。
他还是他,却也不是那个他了。
想起今日见着司空马的情境,竟有些物是人非的萧索。
“想家了?”他淡淡问道,语声静淡中隐者几分柔和。
子蘅抬头看他,猝然间见他皱起的眉头,不防他一只手探了过来,子蘅忙闪了过去。
“此时倒知道男女有别了。”淡然的话语中透着几分笑意在他眸底淡淡洒下。
闻言,子蘅微微一滞,念及凤凰山上那些年头,她年幼无知,每每睡觉尽力往他怀中蹭,终于忍不住红了红脸,拳手捂唇咳了咳,斥道:“胡说。”
嬴政看她半会儿,忽然轻笑出声,几分的可恶,子蘅拿他没法,只得瞪他:“没大没小。”
嬴政倒也不反驳,静默会儿,忽然道:“你和成蹻的事,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了?”蓦然的反问,子蘅问出口了才觉十分不对,知道便知道了,何必这么惊怪,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要知道些什么有什么难的。扭了扭头去看他,但见他没什么异色,不觉心头突然的闷了闷,打起精神笑道:“那我们可真成一家人了。”
“他没安什么好心。”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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