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腋下虽架着拐杖,腿脚不便,身上也并非是锦衣华服,却浑然天成一般,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这唐府以内,唐扶鸾向来只听两个人的话,一是已然驾鹤先去的老爷子唐俭,二便是眼前这个看似空有一副谪仙外表的瘸腿武师。
他当年是祖父麾下一名得力干将,自年少时便随着祖父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后来在一次战役中从马上摔下,虽然侥幸保全了一条性命,却成了瘸子,随即安排给幼年的唐扶鸾做了随身亲兵。
再后来,唐俭从战场上退下,怜他无法上战场,便召了他入唐府当武师。
似乎自唐扶鸾认识他时,就没有名字,旁人也都只唤他“无名”。她几乎每次见面都会问他名字,然而他却也似乎跟她比谁更有耐心一般,从未回答过她的疑问。
唐扶鸾正怔怔地出神,忽听得耳畔一瞬风声凛冽,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险险避过那红木拐杖来势凶猛的一击,却还是不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还未站定身子,眼前的乌衣男子又是凭借着拐杖的余力错步,转眼间杖尖已达她暴露出的背后空出的罩门一厘处。
唐扶鸾猛地一惊,那支拐杖却猛地下滑,向她膝盖后窝一击。
力道不重,然而却足以让人腿下打滑。
唐扶鸾咬着牙,让自己不这般狼狈地跌倒在他面前,连连撑着发麻的膝盖后退了数步,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方才走神了。”他收回了手上的杖子,语气淡漠,让人听不出话语间的悲喜,连为什么走神都未曾询问。
她咬了咬下唇,抱拳,“谢师父手下留情。”
“连我这个瘸子都打不过,”他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过她倔强的面容,“像你这样,足以在战场上死一个轮回。”
这话其实说得太不够公平,虽他瘸了一条腿,然而整个武道场上没有一个四肢健全的武卒能打倒他。正因为如此,虽然那些武卒一个个都是张狂不羁的性子,也没有人敢出头来唤他一声“瘸子”。
“是。扶鸾知错。”
他收回了眼去,重新负手背过身子,“昨夜你托我查探的那个人,已经有结果了。”
终于说到了正事,唐扶鸾赶忙追问道,“鸠安她与我大哥”
“买通了府里的两个家仆,唆使他们引唐大郎去湖心亭,制造‘偶遇’。”他的目光悠远,“现如今你大哥应当已然站在美人那一边。”
果然。唐扶鸾有些咬牙切齿。
沉默了半会,唐扶鸾这才冷然道,“唐府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乌衣男子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架着拐杖,绕过唐扶鸾,欲离开此地。
他本就不关心府内风风雨雨,唯一只负责办事而已,其他人的兴衰荣辱,皆与他毫无关系。
唐扶鸾叫住了他,“师父,您还是不肯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不过是一个称呼,何必纠结那么多年。”
虽已然猜到答案,然而她骨子里的固执劲儿却是又犯了,“您也说了不过是一个称呼,那您为何就是不肯说出来?”
乌衣男子的面容冷淡,只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该知道的时候便会知道的”,便兀自下了瞭望台,再不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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