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土爹那年冬天得了个气喘的毛病,老医不好。盘一德是个土郎中,挺灵光的医术到他这儿也失效了,没少为他费劲,可他呼吸起来仍像拉风箱样地费劲,听得别人恨不能替他呼吸几口。得知儿子要置买南山外打头的地块儿,胸脯一下子放松了,大气可以呼吸了,吸进,吐出来,下一口仍然吸得进。
肥土操持买地。找中人了什么的,进展一步步向爹汇报。
说合七八成的当儿,钱出了故障,不够。父子俩发愁。愁了一阵,肥土一拍大腿说,哎呀现成的法子。
肥土的计策是将自家西山后的九亩薄地卖掉。
转个圈子,将山高路远出力没收成的九亩薄地换成坡平路近旱涝不惧的五亩旗地。值不值?值。老子觉得可行。庄稼人嘛,翻腾地亩也是正当事体。肥土学会了翻腾,翻腾得好了,家业能由小变大哩。
九亩山地想卖给盘一德。盘一德不要,他要用精力行医治病,地多了没有力量耕种。
卖给谁呢?肥土情急中又没有别的买主。那就给盘一德说好话吧。爹治病得用钱,其他地方更是急用钱。做生意,想想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哩,何况欠下了大窟窿。帮帮老侄子,看在老邻居面子上,老叔您就买下了吧。盘一德不经劝,三劝两劝,肥土又连呼老叔,呼叫得亲热,便买了。
钱到肥土手了,胡三的旗地又不卖了,添价也不卖了。
肥土忙他的事情去了,顾不上爹了。找朋友,做生意。他事情多。
当爹的哼嗨哼嗨去东坡村问胡三。说好的,又不卖了,做事咋女人样的你?
胡家老三给质问得犯了半天迷瞪。你说的啥呀?卖地?我啥时辰说卖地了?跟谁说卖地?我只有那一块儿地养家糊口,卖给你,我吃风喝沫呀?你看你病的,风箱样的,不去瞧大夫,还跟地上劲哩。跟地上一辈子劲了,别再上了,叔。
胡三说完,轮到肥土爹迷瞪又迷瞪愣又一愣了。
这个忤逆的孩子是逼爹死的吗?我拼死地置地是要装棺材的吗?还不是为你混账留的吗?
肥土爹差点走不回盘古坑。一边骂肥土,一边吼嗓子,像老公鸡打鸣儿一样。肥土媳妇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小姑娘一人搬一个膝盖唤爷爷。
媳妇流泪,看着老小,心里哀叹。老的气得要憋死,小的也没有得到过当爹的照应。
盘水多是个孝顺女儿,得到口信,赶忙来接爹。跟弟媳妇说,你顾不过来,让爹去我那里住一住,治治病吧。爹c爹地叫着,安慰着,驾起独轮车,吱吱咛咛推走。
肥土爹住女儿家,喝汤药。盘水多常常回到盘古坑接盘一德去诊治爹。
盘一德有点不好意思。肥土爹的病本来一直是他给诊治的,在人家病重的当儿买了人家的地,治病的诚意是不是打了折扣呢?他怕盘古坑人这样看他,也怕三里五村的百姓们这样看他,更怕肥土爹心里有疙瘩。于是,以前只按进价收肥土爹药钱,从此也不收了,随叫随到,免费提供医疗服务。
肥土活人的方法跟爹大不一样。只有种地才算吗?他交的那么多朋友不种地活得更自在。卖地,是出于不得已,不是急需用钱当然不会卖地。薄地弄得那么多,费力气,没收成,不如卖了它心静。别的法子也来钱,比方押注吧。做生意钱多了可以去押注,押准了,哈,钱来得防都防不住。
肥土当然也押注。押一次,又一次,手气却越来越臭。钱不是来,而是走得防不住。
爹老子在闺女家治病一年多辰光,儿子被迫无奈,卖地,卖地,又卖地。有时是为了自己花,有时是债主逼到了头上。手头宽绰的日子也有,买了不少吃食,领着老婆女儿去看爹,尽孝道,看见爹心里也酸一酸,酸一酸却又罢了。
二年春上,气候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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