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入冬,白夫人的娘家来接人了。
这间小院儿西南角的榆树叶子早已经剩的稀稀疏疏,还有那么几片儿在残风中摇曳,云淡天舒,陈柳岩就在这个时候上门儿来了。
原是白夫人从前有旧疾,受不得冷受不得冻,大少爷实在是担心母亲的身体,只得修书一封让元和送往陈府,信笺儿的内容大体就是,请这位舅舅发发好心,让他娘到陈府住些日子,免得旧疾复发,里面自然还有些什么等他金榜题名自然忘不了家舅之类的话。
要说这陈柳岩同为府城的大户商人,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看着信笺儿里大外甥字字恳切,有念及亲情,这才过来接了妹子回娘家住。
其实真正让陈柳岩能把白夫人接回去的理由不过是白松亭确确实实有金榜题名的能力。
陈柳岩生的浓眉大眼,依稀可见年少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坐在北间儿的正屋里,小院儿简陋,桌子椅子也是旧年的东西,茶碗都已经泛黄了。
他坐在上首便开始训斥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外甥,尤其是白沅亭,把个二爷从天上骂道地下,又从地下骂到天上。二爷是什么样的人呢?从小挨得骂还少么,活脱脱一个老油子,骂不动打不动,陈柳岩看着小外甥的磋磨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万悦,你看看你这老儿子。”他拿手猛戳白沅亭的眼珠子,看得青荷一阵心惊,生怕他真戳进去,陈柳岩顿了顿又骂道:“活脱脱一个无赖的样子,妹子不是我说,这沅亭实在太不像话。”
他这一大片话说得是口干舌燥,也顾不得杯子里的是不是陈年的老茶,灌了两口便咽了下去。
白夫人原是叫陈万悦,取的是万般欢喜的意蕴,不过这白府被封之后白夫人这笑模样是越来越少,有时甚至精神恍惚,这会儿坐在一侧,眼神正呆滞,也没有回陈柳岩的话。
陈柳岩看见妹子这个模样,也是不禁一声长叹。其实这也怪不得大爷担心,白夫人这个样子怕是得了心病了。
“行了。我把你们娘接走了。”陈柳岩终于结束了他滔滔不绝的谩骂,领着陈万悦回娘家。他前脚走,后脚两位爷就送了出去。
偏生这舅老爷还嫌弃这巷子窄,又是一顿叽里咕噜的话。青荷跟在主子后面没听清,左不过太寒碜什么的。舅老爷的轿子已经在外头了,这会儿下人门押了轿子,前面那一顶坐的是舅老爷,后面的就是白夫人。
送走白夫人这一天,大爷和二爷在巷子口站了很长时间。
阳光像棉絮一般铺在巷子里头,大爷一半站在阳光里,一般站在阴凉里,他只跟二爷说了这么一句话,“沅亭啊,咱们得立起来啦。”
这么小个院子,夫人走了就只剩下四口人。
可是四口人也是人,也是要吃饭嚼用的。大爷将白夫人托付给他舅舅,他是断不会再拿别的事烦劳人家了。这也算是文人气节的一种,大爷是个不能挣钱的,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大爷不光不能挣,还能花啊。
笔墨纸砚,哪个不是钱儿?尤其是一块墨,这一家子不吃不喝半个月才算够。
家里还单另辟出五十两银子来留着大爷进京赶考用,眼看就要没银子买米了,青荷拿出了自己的私房出来。今儿瞧着大爷的样子,是想醉玉楼那口酱香排骨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从前大爷是穿的那是金缕衣,用的是熏香,如今有个皂角洗衣裳就算是谢天谢地了。主子想吃,底下的奴才怎么也应当满足一下。
元和看着过意不去,私下里摸过来跟青荷说悄悄话,“我看大爷是想吃了那酱香排骨了,咱们上不了酒楼,最起码能买点排骨是不是。”
外头天气好,青荷彼时正添柴烧水,准备洗衣服。外头有太阳,这会儿洗了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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