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罗介亭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是他刚调去团部当参谋,随大溜参加的第一个婚礼。乔团长不是娶姨太太,而是正经的续弦。
乔团长的发妻过世三年余,留下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子,春节前被祖父母从四平辗转送了过来。乔团长为了儿子有人照顾,特别拜托媒人挑了这个素日品性上佳、容貌算是中上的普通人家的女儿。
虽是普通人家,但到底是在北平城、昔日的皇城墙根下长大的。父母亲不仅有望女成凤的愿望,也有足够的见识,到底供女儿读完了高中。
“乔团长在7月下旬先派人把她和孩子送来保定,她走前送了我一堆东西,让我时刻小心你那边的情况。不然我也不会去找先生。”
罗介亭挑
眉等她继续说。白丽梅把对郎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宽慰脸色不太好的丈夫,道:“乔团□□林弹雨里拼杀了十几年了,听说很多时候,他都是靠着直觉取得胜利。像这次,好些人的家眷如今还困在北平城的……”
北平城里仍有29军的家眷,这事儿罗介亭知道。这是保定府里都在回避的一个话题。
白丽梅停顿了一下,又说:“介亭,你前头说过日本鬼子得了京津就会图谋保定的。京津冀的形式如今不是很好,乔团长已经率部出战了。嗯,更多乔太太也不知道。嗯,我不是要拖着你做逃兵,而是你现在这样子,走路都勉强。我的意思是说,你留在保定也做不了什么事儿。学校里的学生也越来越少。嗯,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离开保定,也能给医官减少麻烦了。你说是不是?”
虽然妻子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罗介亭还是听明白了妻子要表达的内容。
这些日子罗介亭借助郎中和医官得知了京津冀的局势。日军在占了京津之后,旋即接踵逼向保定,在保定府外围展开围攻之势。
因保定府这个自古便是“北控三关、南达九省、地连四部、雄冠中州”的“通衢之地”,日军想占了华北,就一定不会放过保定。
而且上海那边的战局胶着,山西那边也磨刀霍霍,他明白日军那三个月吞并中国的狂言背后,一定会在华北有更大规模的战事。
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是非常积极地配合治疗,满心都是早日康复。但保定的补给中,药品越来越少,伤兵开始往南转运的消息,他早从过来探视自己的医官那儿听说了。
思及这些,他认真地点点头说:“丽梅,你不用劝说我了,我听你和先生的安排。”说完这话他又开玩笑一般地说:“我如今只能下炕解手,连院子门都走不到,不听你们的安排,留在保定府就只能等死了。”
白丽梅放下手里的东西,两眼认真地看着他说:“介亭,你不要这么钻牛角尖。你不开心,我们都会愧疚的。你这也是为国抗击侵略者才受伤的。”
小夫妻俩真真假假地说着闲话,未等到晚饭,白丽梅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才过了晚饭时分,管家把郎中
要的东西都送来了。但他对郎中提了一个要求:“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家小子带走?”
郎中为难。鉴于这一个多月,管家事事殷勤周到,他就解释说:“这次我要不停歇地赶去西安。你也看到了就那么一辆车,除了我们四个还有许多东西。增加一个人,这一路就要增加不少辎重。”
管家却道:“我那小子也会驾车,我今晚收拾辆驴车出来。把他一路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放在驴车上,让他赶车跟着先生。只求先生看顾他一些,把他带在身边当个跑腿的用着。我家就这么一根苗,我既舍不得他当亡国奴,折了脊梁骨,也怕他有个好歹的,对不起祖宗。”
管家说着话就跪了下来磕头,他说:“先生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只能早晚祝先生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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