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江到达十里坡时水面宽阔,流势平缓,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一处繁忙渡口。不知什么时候坡上修了一座宽敞的竹楼,有个本乡人在这里做些茶水酒食的买卖,供来往客商打尖休息,乡村小店简陋得很,店主人阿兴既是掌柜又身兼厨师和堂倌,天生一副伶牙俐齿好人缘倒也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由这里往北再有十几里山路就到杨屋村了。将近一年没回来夏苍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见到姐姐,兴冲冲地说:“樊伯,咱们撒马赛一赛看谁先到家。”
樊田看出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我已经是往七十走的人了,那你同你比,赶了这一路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还是到阿兴那里歇一歇吧。”夏苍一脸无奈跟着樊田拾级而上。时候还早店里没有顾客,主仆二人挑了副临江的座位。窗下几步远就是码头,一艘双桅帆船泊在石阶旁,岸边几株粗壮的榕树把数不清的手臂伸向天空撑起一个大凉棚,三两个水果小贩在树下支开摊子,懒洋洋地在等生意。几位客人同送行的人杂处一起,拱手道别,说说笑笑,一对青年男女单独闪在一旁卿卿我我不知说些什么。两个人才坐下阿兴已经像一阵风一样举着个托盘到了跟前:“大少爷,好长时间没见了,这是您喜欢的正宗六堡陈茶,採下足有二十年了您品品,多少客人想尝我都没舍得一心要孝敬您的。还真没白等,这不,今天您就到了。”他嬉皮笑脸连珠炮一样蹦出话来,手下也不闲着麻利地摆上茶壶c茶杯和几碟爪子c花生。
甘旺村夏家是一县名门,离这里不过五里多路,夏苍是何人谁不认得?难怪他殷勤巴结。夏苍自然心知肚明笑着骂起来:“你这个阿兴油嘴滑舌,什么“孝敬”,还不是想多骗我几分银子?”
阿兴在这个人来人往的江湖之地混了多年,练就了八面玲珑的本事,马上接过话来:“我阿兴天生一副穷命,几分银子您眼里不值根牛毛,那可够我一家老小多少天了。谁不想多赚几个,可话说回来,你们夏府每年青黄不接都周济我们穷人,哪能多收您钱呢是不是。我这就下厨,您的口味我知道,清爽一点,再烫上一壶上好的桂林三花酒,对吧?”
“都不用了,我们歇一歇说几句话就走,你下去吧。”夏苍转过脸来,“樊伯,八叔公他们肯定在家等着了,咱们该怎么对付?”
樊田冷笑一声:“这个八叔公是个老狐狸,别看老态龙钟心里一点都不糊涂,他这个族长杨屋村陆府要是不买账就当不成,这件事肯定要听陆方晓的,等下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用生气,只当看戏好了。你是娘家舅舅立嗣这件事他自然要问你,还是那句话——能拖就拖,实在顶不住我会见机行事出来说话的,你放心好了。”
樊田一番话让夏苍踏实多了,两个人正在商议就听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十几名官兵簇拥着一辆西洋马车飞驰而来。夏苍见了就是一楞,民国初年,只有少数军政大员才有这样的车驾,想不到竟在容县这种小地方出现。前后四个车轮,黑色的车厢架在弹簧之上一颤一颤的,车门上配有玻璃和纱缦,只能影绰看到里面的人影。车夫高高坐在前面,松松揽住长长的皮缰,他方脸浓眉一袭黑衣,黑鞋白袜,混身上下干净利落,不见一个泥点,看年纪也就二十二三岁,却生得虎背熊腰。在粤桂两省,今天是匪c明天是官,官匪一家的现象不足为奇,老百姓对他们敬而远之都怕上几分,见到这个架势,行路的人登船;送别的人散去,转眼间码头冷清下来。
“阿龙,停一下吧。”车里有人说话了。
叫阿龙的车夫勒紧缰绳,辕马嘶鸣一声,在地上用力踏了几下,稳稳地站住了,那十几名护兵刷一下散开,把渡口四下围住。一个男孩子打开厢门跳下来,一身黝黑的香云纱裤褂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他身材削瘦,看上去也就有十岁出头。四周张望了一下,男孩子一蹦一跳跑到岸边,兴奋地喊起来:“妈妈,你快来看!”
男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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