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酒会从讲经堂前慢慢移到环池附近的时候, 酒会的气氛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庄严肃穆的古人飨礼的重现,已经成了当今士子们在山上少有的放松心情,享受秋夜景致的一次聚会。两旁的案台上摆放着陆家酿好的菊花清酒, 还有在盘中堆叠好的精致的重阳糕, 这些都是方才宴会上士子们所没有来得及好好享用的佳肴。
陆怀、陈礼文都是这场聚会的焦点, 他们身边围满了人,一群群士子们手持杯盏,高谈阔论,少数的几个寒门学子则在环池边上独自赏景, 陆钧和杨文茵却好像心有灵犀似的, 一起小心的绕开了热热闹闹的人群, 往环池的后面走去。
陆钧再次试探着开口唤道:“文茵”
杨文茵走在前面, 闻声马上回过头来, 微微眨了眨眼, 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得的狡黠,她对陆钧道:“你这样叫我,我也不好再称你为陆少爷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陆钧想了想,道:“常晓成、阿源,还有我娘都叫我阿钧, 你也这么叫吧。”
说罢,他加了一句:“现在这样称呼就好, 之后”
陆钧忽然发现, 自己心里产生了一个之前还没有敢想过的念头, 他看着杨文茵,杨文茵却没有回避,也直直的看向了他。
两人目光一触,马上各自挪开了。陆钧忽然想起了常晓成那天开的那个玩笑,于是便问杨文茵道:“这环池这么大,也有船么?”
杨文茵答道:“自然是有,不过大概除了我,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她带着陆钧,来到藏书楼后面的山石之侧,对陆钧道:“那日没来得及给你们说完的,这座山上有一处高亭,叫做‘仰止亭’,陆阁老从前很喜欢在那里登高远望,听着书院里的朗朗书声,这几年他年纪大了,也有许久没来过这儿了吧。”
杨文茵回头冲陆钧一笑,迈步走进一个石洞,这石洞里凉凉的,竟然停泊着一艘小小的木船。
虽然只有一水之隔,但书楼前方才还清清楚楚的喧闹声,这时候已经完全都消失了,陆钧和杨文茵一起解开缆绳,将那艘小木船拉了出来。
陆钧好奇的问杨文茵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船呢?”
杨文茵道:“我刚来陆府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呆在宅院里,有时候就会偷偷跑到书院来玩。那时候,这环池边总是停着几艘船的,不过前些年,有人不小心落水,虽然没出什么事情,但山长还是命令把船都拖走了,我总希望,以后还有在环池里荡舟的机会,于是就偷偷藏起来了这么一艘。”
说到这里,她嘴角微翘,自言自语道:“真的能用上呢。”
星空中的明月好像是在悄悄的移动,从藏书阁前,移到了后面,酒会还在继续着,环池里却好似忽然洒落了一层薄薄的银霜,陆钧和杨文茵不敢把船划到别处,于是就在藏书阁的对面停了下来,两个人静静对望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方才一路上,他们经过了那片叫做“日心”的石榴林。陆钧心里还记着那一天,在石榴树下,他自己对自己许下的诺言,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就有了这样一个和杨文茵面对面的机会,然而也就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三个都升入了童生正课,李尚源成了陆怡的未婚夫,而陆家和陈家的联姻,马上就要经历一次危机。现在,在不远处的藏书阁前面的,是一群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士子,但人心难测,到底该依靠谁,又该防备谁?要做出正确的决定和判断,总是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容易。
他能平安度过今晚吗?说实话,他不知道。但是杨文茵的出现,无疑带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你不能遗弃不能放手的,李尚源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明白。
陆钧放轻声音,开口道:“文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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